这句话也可以写作“玛丽卡就是拉达冈”。总之我要表达的是一个意思，那就是，这对狗男女其实是一个人。
虽然对交界地伟大的众神之母兼次代艾尔登之王如此称呼在他人看来有恶意亵渎之嫌，不过我认为这样叫并没什么不妥。
说实话，通过回归性原理初次得知这个信息的时候，着实把我给震了一大会儿。毕竟被告知自己女上司的父亲其实是个跨性别者，任谁都需要时间处理一下过载的大脑。
不过一旦接受这个设定，你就会觉得……其实还好。我的意思是，至少拉达冈不是黑人或环保主义者。
“你你你你你说什么？你要去见拉达冈？”
面前的少女差点把茶水一口喷我脸上。
“嗯，准确的说是想见到过去的拉达冈。”
还有很多事情不明白，如果能亲眼见到他，那所有疑惑都可以解开了。
“那为什么来找我呀？”少女将茶杯放到檀木茶几上，捋了捋鬓边的青丝，“我又不认识他。”
“……我也是听百智爵士说的。他说你们龙族能扭曲时空。”我挠挠头，“我认识的龙族也只有你一个了。”
我面前的人——兰斯桑克斯，其真身是古龙的后裔，但现在她的模样看起来，只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除了那张回眸一笑百媚生的脸实在过于撩人。
听说龙族大都可以化为人形，但为什么化为人形的龙娘反而比真正的人类还要好看，实在值得令人深思。
顺便一提，梅琳娜没有来。这是我苦口婆心劝了她半个钟头才取得的成果。不过要命的是，她规定我要在两个小时之内从罗德尔飞回来，超时的话就要用使命短刀一寸一寸地割下我的肉。话说这是什么交界地十大酷刑？
兰斯桑克斯郁闷的一拍脑门。
“饶了我吧，为什么总有人来问我这个问题？”
“还有别人问过吗？”
“很多！你想象不到的多！我都不知道这个谣言是哪个笨蛋散布的！”她激动地朝我探出身子，“但实际上我根本就不会扭曲时空！根！本！不！会！”
“……其实我也知道你不会。”我说，“事实上我找的也不是你，而是普拉顿桑克斯。”
她本来就很吃惊的表情变得更加吃惊，漂亮的眼珠瞪得像是要跳出来一样。
“你等等，我没听错吧？”
“我猜是的。”
“但他已经两百多年没有现身过了哎！”她无力地翻了个白眼，“真是的，你到底有没有好好调查过啊？”
……但凡能调查到也不会来找你。
“你吐槽的样子真是越来越像维克了。”
“胡——”
她红着脸想反驳我，结果话只说了一半，就像被人浇了一桶水一样蔫吧起来。
恋爱期的少女。
“那个……”她红着脸，欲语还休，“你最近见过他么？”
“一块儿喝过不少回酒。”
“那、那他提起过我么？”
“有那么几次——你这么喜欢他，跟他说去不就得了。”
“哪有那么容易说出口啊！”她撒娇似的大喊，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一样。不过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我觉得么……”
我有点语塞。对于兰斯桑克斯的感情，维克始终也语焉不详，没亲口说喜欢，但也没说讨厌。仿佛她和走进他人生里的其他人一样，并没有什么很特殊的地方。不过从现实来看，他们二人共处的时间又远远长出维克与其他人所处的时间——也许仅次于和我喝酒的时间，对他来说，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喝酒，至于爱情什么的则都在其次，或者说，如果没其他事情打扰，他一个人能狂饮到大醉归西。
但情势如此，我也不愿意泼她一盆冷水，说维克其实并没有太在意她。那几次偶然提起，说的也都是些琐碎的东西，比如有次我俩喝断片儿了，醒来他嘟嘟囔囔地说，要是让小兰那婆娘知道了，非得一个月不让我喝酒不可，然后边穿靴子边补了句：她以为自己是我妈啊。
我差一点脱口而出：其实他觉得你是他妈。
“……妈。”
“你的心意我领了但很抱歉我并不想收你这个干儿子。”
“……不是，他对你什么感情，你自己还不知道么？”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知道啊，你难道没有暗恋过什么人吗？”
被她猜中了。只不过，我向来是有话就说的那种，所以并不十分理解暗恋的人是什么心态、或者出于什么动机。不过看起来那种滋味貌似并不好受。
所谓暗恋，总给我一种杀人游戏的感觉，两个人各怀鬼胎，小心翼翼地相互试探，对彼此的任何小动作都风声鹤唳，千方百计想让对方先暴露真心，有没有意义先放其次，在我看来，这种天才们的恋爱头脑战越是拉锯，两者之间的爱情反而就越是脆弱。
当然，我并不是说维克在故意吊着她。不如说，对兰斯桑克斯的感情到底是什么，维克自己也不清楚，或者说压根没关心过。
“如果不去和他说的话，你们的感情是没有结果的。”
“要你管啊！”她逞强地撅起小嘴，“这么关心我，倒不如用这心思好好关心一下你家的梅琳娜。”
好一手转移话题，在下属实佩服。
“我对那个女人没什么感情。”我说。
“哼，我才不信咧！梅姐姐那么可爱，你这个臭男人怎么可能不心动嘛！”
我很想跟她说，妹妹，你是不知道那个婆娘以前有多木头，而更可怕的是，以前她有多木头，现在她就有多嘴碎。
我不喜欢她，更别提什么爱情。就是这样。
“说起这个，你就不担心以后维克会跟他的小女巫跑了么？”
“唔……”
她被我噎的说不出话来，眉眼间也流露出失落的神色。
“反、反正她是维克的女巫，跑了的话也很正常吧。”
依旧是逞强的口吻。
“……？”
不对吧？你难道就没什么不甘心吗？自己暗恋的男人被其他女生抢走了完全坐怀不乱，你这是得见莲花了吧？还是说你舔狗的自我修养已经练至满级了？
“你……”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笑我是个胆小鬼对吧？”她低下头，默默抓住裙摆的褶皱，“但是……但是……龙与人这种跨越种族的爱情，本来就是禁忌的，就算我再怎么努力，也不会……也不会……”
泪水扑簌簌落到她的手背上。
“我也想和他在一起，和他一起斗嘴、一起旅行、一起做饭、一起相拥而眠，但是我知道这些权利并不属于我。龙与人是不可能相恋的，哪怕我再怎么伪装，行为举止再怎么像人类，归根结底我还是一条龙，一条又大又丑的龙，如果不是这副人类的皮囊，他根本、根本就不会注意到我的啊……”
少女抽噎着，泪水像决堤一样汩汩流下，打湿了漂亮的衣裙。
“说到底，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他本来就应该有自己的爱情，呆在他身边、为他排忧解难的女生也本就是小蕾，她才是属于维克的那个女人啊，而我再怎么、再怎么招摇自己，也只不过是他人生里一个过客而已啊……”
……所以我才烦恋爱脑的女生。
“那种事情，根本不重要吧？”
“你……你说什么？”
她抬起头，漂亮的脸上布满了泪痕。
“龙跟人相恋什么的。如果你们相恋了，你会被你妈妈叫回天庭吗？根本就没这回事吧？”我翘起二郎腿，摊开双手，“就是这个意思。想爱的话，痛痛快快去爱就好了，管那么多干嘛，去说我喜欢你，要是对方拒绝了就再说。总是这样胡思乱想，自己骗自己，敌方未动我方兵马先乱，怎么可能好好去爱？对方又怎么可能真心爱你？”
要命，一不小心又讲起了大道理，但看到她这样自暴自弃我又实在忍不住。看来人终究都会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她慢慢停止了抽噎，用力用双手抹去泪水。
“嗯，你说的没错……好丢人呀，我刚才有点崩溃了，你不要太在意……”
“当然不在意，哭出来把心中的郁结一吐为快也未免不是好事。”
我收起二郎腿，这副样子她再看恐怕要说我趾高气扬。
“不过，我都有点瞧不起自己了，为一点情情爱爱就这样迷失自我，这可不是罗德尔的龙女祭司该有的样子！”
她握紧拳头，露出元气而勉强的笑容。
“答应我，不要做舔狗就好。”
“嗯，我知道了。”她绞着双手，“那个，关于普拉顿桑克斯的事情，我会为你打听打听的。”
“是吗？那真是太谢谢了。”我收拾好衣服，从椅子上站起来，“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欸？这就要回去吗？”
“梅琳娜那个臭婆娘给我规定好外出的时间，我怕我不及时赶回去会被她凌迟处死。”
龙娘捂着嘴咯咯轻笑。“想不到，你这个大男人竟然还是个妻管严。”
“谁是妻管严谁是妻管严？都跟你说了我对她没感情。”
我披上风衣，戴好帽子。兰斯桑克斯起来送我。我向门口走去。
“还有，”我握住门把手，扭头对视她，“维克其实是个笨蛋。”
“嗯。”
“我也是个笨蛋。”
“我也一样。”
“你不是。”
“我是。”她浅浅一笑，“所以我们才会互相认识，因为我们三个都是大笨蛋。”
“好吧，你非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我推门，“拜拜，笨蛋。”
“嗯，拜拜。”她乖巧地朝我挥挥手。
门咔嚓一声关上，我走向外面的空气。脑子里都是刚才满脸泪痕的少女。
一切都是维克的错。肯定是这样。
长长呼出一口气，我迈开步子。
